姑父是个木匠
小时他来我家做工,最不喜欢我们小孩子碰他的工具
那时我总觉得姑父跟别的叔叔伯伯不同,所以我再也不碰他的东西
后来当春节亲戚团聚的时候他就拿这夸我,但我并不开心,感觉怪怪的
他也说我的眼睛是三角的
瓦尔登湖是梭罗的天堂,堤契诺是黑塞的天堂,青海是昌耀的天堂--这些大师都是有福的--他们在有限的生命里找到了自己天堂的地址,这也是他们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师的必要条件之一
尽管我是一个小小的自命不凡的诗人,但我也把小镇西山坪在心底暗暗地当作自己天堂的地址,至少,也是我通往天堂的一条幽幽小径
我庆幸自己找到了它
我这么说,不是因为西山坪是生我养我的地方,也不是因为那里至今还生活着我的父母亲以及更多的父老乡亲
当然,更不是因为那里空气新鲜,田野飘香
关键的问题在于,这些年来,它所显现出的美与力量,在我的内心和精神生活当中具有朝霞般的活力和露珠般的晶莹清澈
所以,我乐意在自己的城市生活的缝隙里,去一趟西山坪
事实上,回到西山坪,就等于我回到了一种质朴的生活方式当中:喝浆水汤,吃土豆丝,和同伴们一起逛山坡,唱山歌,周游每一条黄土小路
晚上,要么喝酒,要么在老家的土炕上翻几页闲书,或者和乡亲们一起说话谈天
我们谈的是真正的天:墒情、收成、种籽,而不是什么股市啊官位啊小姐之类的事儿
更让人幸福的是,晚上还有梦可做:遥远的童年时代里的打碗碗花、芨芨草、松鼠、野兔、蝉鸣,这些具有美好性质的事物统统都能进入我的梦境
是的,在西山坪,我的心灵能够达到一种彻底的自由,自由得要飞起来了
可惜的是,这样的自由过于短暂
因为我得离开她们,还得回到城里安身立命
而一旦回到城里,我内心深处对西山坪的依恋更加强烈
有一次,我把这种强烈的感受命名为《在小镇西山坪》:做一个白天闲逛晚上写字的人是幸福的;/做一个泥土气息的梦,梦里头露水给我洗脸/轻风给我梳头,是幸福的;/——要是一睡不起就是更大的幸福
我表达的是我对现代工业文明生活的一种拒绝与排斥
然而现在,我亲爱的小镇西山坪已经消失了
在全市撤乡并镇的大潮中,划分给了不同的乡镇:一半给了中滩,另一半给了五龙
在新版的天水市地图上,将不再有西山坪这三个字了
但我坚信,西山坪永远完整地活在我的心中,因为那里盛放着我久远的童年、无数的快乐时光、美好的记忆以及野性的歌谣……
还是老师在上教育学院期间,寒假里我也从学校回去,碰见时,老师向我问起学的《文学概论》是谁的本子的问题,也没深谈
我很希望他问问我的创作,我好拿出那本油印刊物去炫耀,那上面有我的“大作”
能从一个爱听“故事”的小孩子变成一个可以自己写小说的“人物”,便很自豪,很觉不凡
而老师淡淡的,始终没有再提起
看来,对于我,老师已意识不到自己有什么“栽培”之“功”
日子要是一直这样下去,我和弟弟即使成不了最拔尖的人才,也一定会走出这个穷山沟的
然而,我15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,却改变了我的整个命运
我领会,惦记是一种很玄的货色,形影不离,无声又无声无息出没在心地,转瞬吞噬我在宁静,我绵软抵挡,更加在夜里,想你到没辙透气,巴不得登时超你疾走去,高声地报告你,承诺为你,我承诺为你,我承诺为你忘怀我全名,就等多一秒中断在你怀里,失牺牲界也不怅然,我承诺为你,我承诺为你,我承诺为你被流放天涯,只有你忠心,拿命与我回应什么都承诺,什么都承诺为你